“为什么你要告诉他们错误的答案？”
“谁说那是错误答案了，你有时间怀疑我的答案，不如想想自己的答案是不是对的吧。”
某天，我找了个机会约汪星谈了两句，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应该说，大部分还在我的预想之中，但也多多少少有些超出我的预想。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从汪星身上看到了一些在我看来不太符合常理的事情。
第一，他的父母都是务农者，而且也不是什么养殖大户种植大户那种，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而已，但是我总能从他的书桌上发现一些贵到根本不像是他会去买的教材和书籍。不过是不是盗版我就不清楚了，这一点有待商榷。
第二，汪星在我们第一年开学的时候就已经被任命为了学习委员，后来又兼任了物理课代表，深受物理老师的器重……应该说几乎深受所有老师的器重，毕竟，是优等生嘛。用毕业之后郦老师的话来说，他帮班上同学做了很多事。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我根本没有看见他做了什么身为学习委员和课代表应该做的事情，这也是有目共睹的。难道他在背后也帮郦老师做了些什么吗？
第三，他对待人的态度，有十分大的差别，这个情况只要是班上的人，哪怕是个瞎子也该知道。但是只要是来问他问题的，他无一例外都会带着他那种独一无二的微笑去解答。但是我觉得这并不能算作表里不一。
我对于他的调查，就准备以以上三点为切入点。
首先，关于书籍的问题，虽然说出来不太光彩，我暗中调查过了，那些书首先，都是正版书籍，每本书都好好地贴着防伪码。但是其中又出现了一个让我感到很意外的事情。
第一年的时候，我们的英语老师，被我们叫做万总的英语组组长，让我们去买最新版的牛津字典。
当天我就去弄了一本来，好家伙，一百多块。然后，第二天，万总说嫌贵的话可以帮我们联系一下卖盗版的，说是反正也就是印刷和纸张不如正版，用起来都是一样。那会儿我可是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我本人也是绝不希望花一分多余的钱的那种人，这一点我之前已经详细地说过，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那天我在汪星的书桌上翻找的时候，发现了那本盗版的牛津字典。
和周围的正版书放在一起，那本字典显得格外地扎眼。
大概是那时候学校的补贴还没有发下来吧……我这时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对于贫困家庭的补助，另外，每次考试的奖学金，汪星也基本是稳稳地攥在手中的，这么一算，他的收入大概比我写小说高了根本不止一个档次。我一篇短篇的稿费，也就够我买下当月两本《青空》，外加一两本轻小说。而他一次月考出来，光是前三的奖学金就是200起步，我只能望而却步。
“大概是我有点羡慕了吧……”
我这样告诉自己，放弃了关于这件事情的关注。
不过，要是给我这么多钱，我大概也不会像他这么花吧，先不说买辅导书的事情，我大概根本就不会花那些钱了吧，我觉得存钱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
结束了这个问题的考察，我开始了对于下个问题的调查。
说实话，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找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但是至少现在我手里握着他误人子弟的把柄，虽然他本人不知道是根本没有自觉还是根本就不准备承认这件事，总之，我还是有充分的理由能撬开他的嘴的，只不过那时最后万不得已才能动用的手段。一但使用了那个方法，我在同学之前的风评一定会变得奇差无比，甚至有可能还会遭到月宸的嫌弃。
是，这时候我和月宸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在日常的事件上互相信任的地步。
接下来的要调查一下周围人对于他身为班委的评价。学习委员，我想问一下大家，你们知道学习委员是干什么的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以前就当过学习委员。
那时候老师吩咐我干的事儿，就是帮她搬搬下节课要发的作业而已，完全被当成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来用，而从那以后，我拒绝了来自同学也好老师也好，一切的关于担任班委的请求，这是前言。
那么，学习委员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只能说，当时我还不知道，因为我提出这个疑点完全是事后诸葛亮，上帝视角看全局。
不过从后来汪星做的事情来看，他虽然也没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毕竟他还要在当好老师用来向同学和家长宣传的榜样。
身为物理课代表兼任学习委员，同时又是全校第一的有力竞争者，还是一个两大名校的苗子，甚至我妈都用他来跟我说过事儿，非要说的话，他真正给予我们帮助的，只是在我们面前竖起了一面墙而已。
阻挡无能者，锻炼有能者，仅此而已。
但是好像情况并不是这样。这堵墙非但被动地阻挡着弱者，还在主动地弱化那些希望变强的人。
这也是我能够阶段性完成这份观察记录的关键。
汪星待人的态度成为了我最后一个突破他防线的正常切入口。
身为学霸，我觉得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骄傲的感觉，但是像汪星这样的学霸，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因为那个先例是我少有的好友，所以我认为并不能当做参考。何况，那时候我也是个学霸。
不过对于汪星的美好印象仅仅停留在了第一学期开学的上半个学期。
在有意无意间的交流和观察中，我发现了汪星为人的最大的缺陷，不过在某些情况下能够算作优点也说不定。
然而，前提是不被发现呢。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问题啊，毕竟我就是差不多的家伙，但是被别人发现了不就只是单纯地给自己留下恶名了吗？
不过好像一直以来班上都没有这样的声音出现，但是他待人的态度我都看在眼里，不应该没人发现啊。
到底是个怎么待人法呢？
之前也说过了，所谓学霸，多多少少是会有一点自傲的心理，但是这种程度的自傲应该是绝对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交际的，像高文那种的，我认为已经影响到了他的交际了。
但是就像我说的一样，汪星对于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的态度，甚至可能是截然相反的。
举个例子吧，你去问他问题的时候，和你反驳他的时候，他对待你的态度就完全是两个人。本来按道理讲，自己被当做大神提问的时候，耐心把人家教会了，这没毛病，但是当别人起来反驳自己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思考问题的本质，而是开始一种近似于人身攻击的争辩。
表达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是对的，我拒绝接受你的反驳，你是**。
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认为汪星从今往后都不能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而现在带着问题来的我，对这一点又有了兴趣，到底是为什么，会让他拥有这样的特质？这件事和他成为所谓的学霸有关系吗？
就在我正在计划再把汪星叫出去一次的时候，我却先被郦老师叫了去。
“濮天霖啊，你的调查进展怎么样了？”
嘛，我就知道十有八九是问这个。
“请老师你多关注一下高文的情况。汪星那头，我正在想办法和他好好谈谈。”
我的意思就是，高文我管不了了，你爱咋咋地吧，但是汪星还有救，你先别打草惊蛇。
“嗯……这么说，果然和之前的猜测一样吗？是这些人在带头破坏班上的和谐？”
“也不能说带头，要我说的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质，这些特质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又会发生不一样的改变，如果我要是优等生的话，我还真不能保证，我不会像他们那样。”
那是当然，我要是优等生，那也是个孤僻的优等生，就像初中……那时候一样。
“唉，你也是个足够优秀的学生了，老师对你期望很高的。”
是吗…… 那为什么要让一个你眼中的优等生去干这种事儿呢？还查岗的。
郦老师是不是真的想利用我，这个问题暂且不提，目前的关键是汪星。
“老师过奖了……我只是撞大运考好了一次而已……汪星那边，如果我能够劝说成功，或者说至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好。”
几天后，我再次约出了汪星。
“怎么又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汪星，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好好回答。”
“为什么？我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吗？”
“有啊，我可是代表学校心理咨询室和校长来关爱一下我们的学霸的。”
我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带有讽刺意味，想去玩一下激将法。
“哦？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还有这么个身份。”
“现在你知道了，放心，我不会问什么过分的问题的，就是个心理调查而已，我们需要保证身为这一届领头羊之一的你，心理状态健康。”
不知道能不能忽悠过去，暂且用这个大义凛然的借口吧。
“……好吧。”
看样子成功了。
“那我开始问了，请你务必思考好了再回答。”说着我直视他的目光，“如果你说谎的话，我是能够看出来的。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评价在老师之中降低的话，请根据自己的真实情况回答。”
震慑，看他怕不怕，再怎么说我也不懂那些微表情什么的，只能从一些肢体动作和语气来判断他是否说谎。
当然，他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的话，倒是没什么，只不过这些问题，怕是一般人都不太愿意如实回答吧。
“你喜欢男人吗？”
“什么玩意儿？你说什么？”
“请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不喜欢啊，我像是那种人吗？”
“请保持情绪平稳，配合我的工作。”
哈哈哈哈哈，其实我心里已经笑疯了。
我装模作样地在纸上记下了他的答案。
“第二个问题，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没有。”
这回答倒是很坚决，看来是没有什么八卦可以挖。
“真的吗？回答得这么果断，是不是想隐瞒什么事实啊？你放心，这次的调查不会让你被郦老师找去谈话的。这份资料和最后分析的结果，可是直接交到校长手上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身为心理咨询室的一员，我有义务为你保护重要的隐私，只要你觉得不能说，我们就不会把这条资料上交。不过相对的，只有说出事实，我们才能给出最准确的分析和建议。”
反正最后你就是被约谈了，也肯定跟男女关系无关……不过我姑且还是想安抚一下他，万一他要是半途中开始怀疑我的意图就不好了。
“……那……其实是有的。”
这小子成功地骗过了我的第一反应啊……看来还真的不能小看他。
“嗯，这就对了，很好，保持现在的状态。”
汪星大概已经完全着了我的道了。
“下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看待班上那些成绩比你差的人的，我指的是前十开外的。”
好了，关键问题来了。
原本我并不期待汪星能在这个问题上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为此我已经准备好了一系列威逼利诱的手段，但是出人意料的是……
“只是垫脚石而已。”
他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垫脚石？什么的垫脚石？”
“当然是我的垫脚石了，他们对我来说，除了让我知道不努力的后果有多么痛苦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家伙的心理，说不定比我还要阴暗……能大义凛然地说出这种话，怕不是理性全部拿去做题了。
“嗯……我会如实记录你的回答的。但是我有个疑问，你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朋友看待过吗？”
“他们哪来的资格让我把他们叫做朋友？你问问题能不能走点心啊，太不专业了也。”
……为什么被抱怨的是我啊？分明是你的看法已经偏离了常识了好吗？
“那你的意思就是，只有和你成绩一样的人，才有资格……”
“不不不，高文那种臭不要脸的家伙，我才不愿和他有交集。”
高文啊高文……你可真的是众叛亲离了。
不过你这人脸皮也已经够厚的了，反正厚脸皮的和不要脸的，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那下一个问题，其实多少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上次我在教室里故意想要激怒你们，就是为了观察你们的心理状态。”
“当……当然了。”
明显的结巴，看来是被我糊弄住了。
“其实那次测试的结果，高文是很不合格的，郦老师可能会介入，但是对于你的表现，我们内部分析的时候还是持观察态度的，所以又派我来继续测试你。”
我先吓一吓他，不过我估计高文是肯定要被郦老师请去喝茶了，就这一点来说我其实也没有说谎吧……
“之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告诉他们错误的答案’，还记得吗？你当时的回答是，‘谁说那是错误答案了，你有时间怀疑我的答案，不如想想自己的答案是不是对的吧’。其实那就是我们对于你的一次测试。看看你在被冤枉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事实证明，你对于自己的能力非常地有自信，这也让我们感到很心安。”
这就是我的计划，先告诉他上次我敲山震虎的行动只是胡诌的诬陷，。
“那是当然。那些人问我的问题，还没有难到我会做错的地步。”
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面目，不过班上的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表情了，或许只是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而已吧。不过，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但是……我稍微去咨询了一下物理老师，然后拿到了两份对比的作业。”
说着我拿出从物理老师那里拿来的试卷。
同一道题目，汪星的回答是正解，另一张试卷的回答是错误的，而做错的那个学生，正是请教了汪星之后得出的答案。
“你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相信，你既然对自己的能力有充分的自信，这种程度的事情，你也可以……完美地用谎言圆过去吧。”
“这……这只是那个人的失误而已，我当时已经给他讲的很明白了，再做错跟我就没有关系了。”
“如果，我说这种情况并不是偶然发生的呢？”
没错，我手头上的物证只有这么一件，但是人证，要多少我有多少。
“汪星，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就在那节体育课的时候。”
这当然是扯淡的，我怎么可能想的那么远，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威慑力十足。
“不是……那个……”
“我很失望，你不合格。这份心理报告看来要让你吃点苦头了，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等等！”
“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的问题是已经问完了。”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Interesting.
“什么交易？”
“你把这份报告改动一下，我可以让你一个月不用交任何的理综作业。”
又是意外的惊喜。
“看起来，你已经很熟练了吧。”
听到我这句话，汪星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
“放心啦，同班同学一场，我会尽量帮你说好话的。至于最后上面的人会怎么处理你这件事，那就不是我能够干涉的了。”
说完，我丢下了汪星，一个人离开了。
次日，我找上了郦老师。
“郦老师，我的调查结束了。”
但是，其实我的观察还在继续着，因为我还没有从他身上找到更多我感兴趣的东西。
为什么一个人，会拥有这样的想法？汪星又一次引起了我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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